作者：英子

下午2点，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尽管先前下过雨，但大暑的节气还是不依不饶的，一出太阳，天气就格外的热，树上蝉又扯着嗓子唧唧地喊个不停。屋外的太阳刺得长根睁不开双眼。他左手提着一只空油桶，右手拎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三蛋家的破雨披。正在干燥的村村通水泥路上，往村东小兔子的加油站走去。

午后的乡村特奇的静，长根沿着路旁的树木疏影一边走一边四下瞧着，房子沿路基成排的摆着，不新也不旧。闲散的鸡鸭，在房屋前后觅食的觅食，欢叫的欢叫，偶尔还有在树荫底下寻欢的。路另一侧的水塘里蓄满了水，清亮亮飘着蓝天白云。

天放晴了，估计这会儿，村里劳力们都去庄稼地里巡视稻子或棉花地去了。现在正是棉桃盛接的时候，棉地就怕雨水堆积，连日的雨会烂桃的。稻田来说要好很多，只要水不淹了稻穗就问题不大。对大多数老农民来说，土地始终是他们的命根子，只有天天在上面踩着，他们才觉得踏实，要是还能看到花一样的庄稼，他们会乐得睡不着觉。这些年多数青壮年都嫌土地致富太慢了，都出去打工了，能安心呆在家里种地的也都是些中老年人了。这些人没技术，在外无法讨生活，也只能守着滋养他们一辈子的土地了。长根心里明白着。自己家的几亩田地，都是金莲和他妈伺弄的多，他自己则开个货车四处揽生意，以多挣些钱来支撑家用度日，农忙时节也会歇工去帮忖忙不过来的她们。这些年，因他的勤奋干活，家里日子过得去，还稍有点积蓄。可自打自己要金莲生二胎后，压力也接踵而至，他不曾料到自己的老婆会一胎怀上俩娃，而且还是俩男娃，虽然为自家的人丁兴旺而高兴，无形的枷锁却也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加油站厅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红色的加油箱在厅的中央静默地立着。习惯性的，长根放下油桶，直接走到厅后的一个几十平米的水泥平房边，去叫人来打油。“有人吗？”快到门边的长根不轻不重地叫唤了一声。却半天没响应，便走向旁边的小侧门，门是虚掩着的。长根伸头向里瞧瞧，屋内静悄悄的，紧靠站厅窗户边方着一张四方的小木桌子，上面半新的大台扇正呼呼地转着，方桌旁边有一张黄色的办公桌和一把能旋转的靠椅。毛姑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呼呼转动的台扇，上身前倾，双臂交叉伏在桌子上，眼睛闭着，像是在睡觉。“毛姑”长根轻声地喊了一声，可能是睡着了，没反应。却见毛姑鬓角棕黄色的卷发正在电扇的风下，缕缕飘动着。好看白净的侧脸正对着长根，黑黑的柳眉，艳艳的双唇紧闭着。左手臂嫩如白玉，左胸微隆。宝石蓝的无袖连衣裙下摆也在轻飘飘地抖动着。两条白腿细长，伸得直直的，双脚交叉着搁在一只黑色拖鞋上。长根定睛地瞅着，心里突突直跳，一股莫名的热火，由喉管沿着突突的胸腔下到了丹田。他赶紧缩回脑袋，后退一步，深呼吸一口，定了定神，抬起右手，重重地敲了敲那虚掩的铁门。

听见咚咚的敲门声，毛姑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更显几份妩媚。她柔声问道：“谁呀？”

“我，长根，灌油。”门外的长根大声地回应着，没敢移动半步，等着毛姑出来。

“吱——”门开了，毛姑美人鱼的身段出现在长根面前，跟着是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钻进了长根翕动的鼻孔里，熏得长根一阵目眩，又忙向后退了几步。

门外白花花的太阳一下子让毛姑清醒过来了，话音还是懒洋洋拖着。

“灌——多少？你车——呢？停过来呀。”

“车没在，啰，油桶在那儿呢。”长根用嘴朝油桶方向一嘬。

“油桶灌？车不能开了？！”

“嗯，别提了，车还在小圩口呢，熄火了，只能打油过去灌了。”

毛姑接过长根手里的油桶，走到站厅里的油箱边，将油嘴棒插了进去，一摁开关，油哗哗地进了油桶。

“小兔子呢，哪去了？”长根望着浑身散发香味的毛姑，笑着问道。

“他呀，吃过中饭就去找人搓麻将去了，整天不着站，跟了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哟。”

“怎么会呢？他有钱呀。你看你都不用下地干活，养得白白嫩嫩的，多好！”长根半是夸赞半是羡慕。

“有钱什么用哦，你看他又不知疼人，正经的生意不好好守着，整天到处乱窜，害得我天天守着这个小牢房不得出去，好什么好哦。”毛姑悠悠地抱怨着“你家金莲可比我命好呢，找到你这么个体贴关爱又能干的丈夫。”毛姑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个头高挺的长根，似乎想把他看穿，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呵呵”听到毛姑夸自己，长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心中的酸楚和无奈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大家子都等着他挣钱养活着，他又怎能不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干活呢？谁不想像小兔子那样过着清闲又有钱的逍遥日子呢？靠上个有钱的大（方言：父亲）就是好命呀。

油灌好了，长根拧紧桶盖，付过钱，提起油桶转身往东边下圩走去，身后，落寞的毛姑开在炽热的马路边，像一株炫目的蝴蝶兰，唯独缺少赏花的人。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英子，原名唐东英，女，安徽枞阳人。本科学历。市骨干教师，小学语文高级教师。愿以蜗牛的触角感知自然，以文字的温度触摸人心。作品散见《思维是一种信仰》《西狐文学》《大时代文学》《西北文萃》《安徽诗歌》《六尺巷文化》《铜都文学》《文乡枞阳》《枞阳文艺》《尚乐美文》等网络公众平台和报刊杂志。

英子大地生烟（二）

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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