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自杀身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施晓冬都魂不守舍,好像张里予还在他的身边,一直都未离开过。更奇怪的是,没有知道施晓冬的悲伤,一如没有人知道张里予的存在。
张里予是大她两届的学长,毕业后不得不各奔东西,在不同的城市里艰难地寻找工作。而施晓冬必须在大学里独自完成两年的学业,之后再考虑共同的未来蓝图。事实上,张里予从未表白,施晓冬也未曾言情。二人保持着默契,就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可没人料想到,工作一年多后,一向阴郁但积极乐观的张里予竟然选择了自杀。一时间,施晓冬崩溃了,她后悔自己没早点表明心意,责怪张里予不够外向直白,遗憾爱情无疾而终,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事已至此,没人能到鬼门关把张里予捞回来,甚至连责怪都无济于事。
自杀的消息是张里予的同事肖雄第一个通知施晓冬的,之前她的左眼皮就疯狂地跳得不行,加上一向准时有规律发送的邮件这次姗姗来迟,她已经敏感地怀疑起是不是发生了意外。但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张里予居然不声不响地自杀了。
施晓冬含着热泪问问苍天,“他曾说过,世事无常,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既然生死如此重大,他为何都不和我商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便自杀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难过归难过,责怪归责怪。魂不守舍的最后一段大学时光里,她照旧得完成学业,继续自己未竟的一生。
毕业季,施晓冬和她的朋友欢聚一堂,撸串喝酒吃零食,唱歌跳舞喊誓言。不一会儿,再坚强的人也哭成了泪人,因为缘分一群人天南海北地相遇,却又在四年以后不得不各奔东西。
施晓冬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独自坐在角落里,远离喧闹的人群。越是安静的角落,她越是能够把张里予的音容笑貌记得清清楚楚。
“喂!”有人站了起来,大声地朝施晓冬喊着,醉酒后控制不住分贝,油光满面,手里攥着啤酒瓶子,已经喝了一大半,“晓冬!过来坐嘛!”
施晓冬摇摇头,友善地朝望着她的一桌子人笑了笑,表示拒绝。她以为舍友会一如既往地理解她,任由她选择远离喧闹。
可这一次由不得她了,陈红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拉着施晓冬的胳膊,硬是把她拽到了人群中央。“大小姐!大学四年了,怎么着也该热闹一次嘛。老是躲得老远,只怕大家都忘了你。”这话没错,在座的男生女生中,虽是同班同学,但认识她施晓冬的有几个?只怕至少一半的人只是知道她的姓名、性别与长相,而在四年里未曾对话过一句。
“我怕扫兴嘛。”施晓冬喏喏地说。几十双眼睛看着她,施晓冬难为情地低下头,心想陈红可害死她了,竟然把自己拖到众目睽睽之下出糗。
“你不来才叫扫兴呢,”陈红大大咧咧地说,生怕有人听不到似的。紧接着,她拉开凳子,示意施晓冬坐在自己的旁边,“来!坐!姐罩着你,不会有人欺负为难你的。”
平日里和她们玩得爽快的男同学开始吆喝了,狡黠地故意说着,“仔细想想,真的从来没有和施晓冬说过话呀。大学四年也就在教室里见过她,仅此而已。”
陈红把一杯刚刚倒满泛着泡沫的啤酒推到说话的男孩面前,反问道,“那你想怎么样?你这种地皮流氓也不配接触我们淑女施晓冬的。”
“陈红!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这嘴可够毒的,小心以后都没男人愿意娶你。”因为熟悉对方的性格,彼此间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讽刺揶揄。
“要你管!告诉你,老娘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的。”陈红指着他的鼻子说。
施晓冬低头掰手指头,听到他们七嘴八舌的争吵觉得还蛮有趣的,只是热闹袁永远不属于她罢了,就像张里予也不复存在了一样。
“来。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
“那有什么不敢的。”众人不屑地说。
陈红瞅了瞅施晓冬,拍拍她的肩膀喊回她的神。“嘿。真心话大冒险,一起玩。”
“她会吗?”有男生怀疑地问。
“要你管!”陈红总像是吃了弹药一样,无论是谁质疑诘问,她都首当其冲地强硬回击,“我们晓冬聪明着呢,一教就会。”她对施晓冬介绍起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所有人按照座位顺序逆时针依次报数,遇到七的倍数,比如七、十四、二十一等,还有含有七的数字,比如七、十七、二十七,遇到这些数字就得跳过,那个人拍一下手来代替。谁要是说错了就得选择真心话大冒险来惩罚。”
施晓冬呆呆的,怅然若失。从张里予去世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热闹的场所更让她浑身不自在,心不在焉。
陈红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腰,“嘿!丫头听懂了吗?怎么那么木呢?”
施晓冬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游戏开始,第一轮就让施晓冬遇上了数字“七”,她呆滞地报数,“七!”众人笑着看她,她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啦?”
“蠢丫头。不是说听懂了吗?七的倍数和含有七的数字不能报!拍手代替,你怎么就忘了呢?”陈红说,当同学们吆喝着惩罚她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她帮着好姐妹对众人说,“晓冬第一次玩,让她试一下嘛。这轮不算,下一轮再算,好不好?”
同学们很好说话,很快便同意了。
第二轮里,施晓冬报的第一个数字是“九”,之前没人出错,之后也没人出错。又到她了,“二十七!”
“晓冬!”陈红连忙提醒她,但数字已经喊出口了。
“哎!陈红,你哪能一直提醒她呢?一个人操几份心?干脆你一个人玩好了。”
“这不提醒了也不管用嘛!”陈红瘪嘴,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转而对施晓冬说,“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施晓冬说,“真心话。”
女生们个个缄口不语,不对自己的女同胞下手,把当坏人的权利交给男生。男生们面面相觑,对面这个女孩的确太过陌生,陌生得只有姓名与长相,而没有任何隐秘事件。
“还是你们问吧?”一个男生说,“这不好下手啊。”
“我才不呢!坏人你们当,”陈红调皮地说,“给你们机会啊,了解女神秘密的时候到了。”
“嗯……”他像便秘一样想了很久,眉毛滑稽地跳了整场的《天鹅湖》,最后胳膊支在桌子上,身体向前欠着,小声地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施晓冬摇头。
男生不依不饶,连忙继续问,“是现在没有?还是从来没有过?”
陈红阻拦住男生,“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施晓冬诚实地回答,“现在没有。”
“意思是以前有?”由于大多数人都对施晓冬不熟悉,甚至她的舍友都不知道她轰轰烈烈的初恋以及这悲伤的结局。
陈红再次阻拦,“喂!守不守规矩了!都问第三个了!”其实陈红对施晓冬也不甚了解,同寝室的四年里,她只知道施晓冬是一个性格清淡的女孩,一有时间就往图书馆里蹿。但她从来不知道施晓冬内心世界里的波澜壮阔,不知道张里予的存在。
又一轮游戏,毫无悬念,施晓冬再次报出了“二十一”,反应出奇地慢。别人都笑着看她准备问问题了,她还若无其事地晃着神。
“你们要问吗?”刚才问问题的男生假惺惺地退让一步。
“你问吧!我看你感兴趣的很!”有同伴揶揄怂恿他。
“那我就问咯,”男生说,“你的初恋发生在什么时候?总共谈过几次恋爱?”
陈红暴跳如雷,拿出北京妞儿火辣辣的架势,嘴皮子很快地说着,“他妈的,大强子。数学谁教的?这是两个问题。别仗着施晓冬第一次玩,你就在这儿耍流氓无赖哦!”
施晓冬不理睬他们带着戏谑意味的说笑咒骂,安安静静地回答,她多想和人分享她的心事,多想有人知道她的爱情,多想张里予被更多的人知道并记取。“一次。在大学时候。”
陈红惊奇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显然她也不知道施晓冬所说的恋爱,并为自己的处境而觉得尴尬。毕竟今天从头到尾她都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架势,一言一行都表示:在这儿我最了解施晓冬,你们别欺负她。可施晓冬却说出了一个让她逗惊讶的真相,陈红张大嘴巴,窘迫地瞅瞅其他人的目光,幸好没有人说出她的尴尬。
大强子说,“还说我呢,你问什么问题!一次就问一个,不了解行情啦?”整晚他的气势都被陈红压制住了,他见机立马爆发起来。
桌上的同学们哈哈大笑,因为这吵闹是司空见惯的,他们并不急着打圆场,反倒添油加醋地说着。男生帮大强子指责笑话陈红,女生则由最泼辣的几个冲锋陷阵。
游戏进展了一轮又一轮,每一次都毫无悬念,施晓冬好像是故意输的似的,她每次都选择真心话,太想让他人知道世界上曾有张里予的存在,这是她所能为张里予做的最后事情。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强子甚至不用问了,每一局刚刚开始,他已经知道施晓冬会输,也知道她会选择真心话。
“真心话。”
施晓冬已经用关键词将她和张里予的爱情讲述完毕,除了对张里予已经自杀身亡的结局,她有所保留外,其余的她都畅快地倾诉完全。
“男朋友是什么人?我是说哪里人,怎么认识的。”他人也知道大强子的招,每次都不守规矩地问好几个问题。但当事人不反对,而且众人对未曾开掘探索过的施晓冬很感兴趣,想知道她的事情。
“咱们学校的学长。大一刚到学校在图书馆认识的。”
又一轮结束了。“谈了多久的恋爱,什么时候分手的,为什么?”
“他毕业了。但没有分手,见面少了但一直联系。”
“没有分手?直到现在?”下一轮刚刚结束,大强子便急迫地问。
“我不确定算不算分手。”她的答案让众人一头雾水。
“现在还有联系?”
“没了。”
“那就是分手咯?”
“没有。”
“为什么不联系了?”
“没办法联系了。”
“喂!你说的什么啊?前后矛盾,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串不起来嘛。这可是真心话大冒险啊,不能说谎的。”
施晓冬摇摇头。“都是实话。”
“所以是默认分手那种?突然间不再联系彼此了,很有默契的那种?”
施晓冬说,“可能算是吧。”
“那你还爱他吗?”
“爱。”
“渣男!”一个多小时的游戏下来,陈红听完了施晓冬的爱情。她来不及为施晓冬一直隐瞒自己而气愤,率先将怒气撒到了素未谋面的张里予身上。
“他不是。”施晓冬坚定地解释。
“晓冬!我知道你人善良。但这种男的太渣了,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不说,还不声不响地就分手了。一定是遇上其他女孩,然后见异思迁。他见你好欺负才这样的。”
“不,他不是这样的。”
“晓冬!”
施晓冬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很畅快,他毕业后也一直保持联系,像大哥哥一样解答我的所有疑惑。只是后来他没办法再和我联系了,没办法了。我还爱他,他也还关心我的。”施晓冬就是不提张里予的结局,众人听得糊里糊涂的,见施晓冬不愿意多说也不好追问。
酒过好几巡,有的男生输了几轮便被酒罚得喝醉了。只要遇上该跳过的数字,施晓冬便趁机每次都输。
最后一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大强子不让施晓冬回答,抢先一步说,“都那么多次真心话了,这次大冒险吧?”
施晓冬点点头。
大强子说,“你可真是游戏黑洞。看来今天赚到了,知道了学霸女神那么多秘密,还把四年里没有说的话通通说了出来。”
“嗯……这样吧。大冒险,你敢不敢当场联系他?”
“现在?”
“嗯。”
“怎么联系?”
“打电话,发短信,QQ,北京哪家医院治白癜风最好沈阳治疗白癜风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