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大海怀有灯塔般的深情安文

安文,97年生

头戴紫金冠的河南坏男孩

疫期札记:我的自白书

1

一道看图填空题牵涉出

我的祖国的某座城市、

地图上的山野和暮云般的革命宣言

所奠基的地层深处的遗址。

我手写的几个铅字都长有一副

少年畅想时红胀的面庞。

天安门碉楼上,伟人的肖像和一个

十岁孩子的鼻息酝酿的风暴

溢出我的心灵而演迁成

一片金绯的大海。

2

雪,撕碎的旧诗稿,从一个贫穷、渺远的年代,

借助几里地外,高速路上

一簇簇微茫的车灯重又回到我的身体。

两排年轻的杨树套上洁白的衬衫,

一封写满主语的长信被永久搁置在

故乡的案头。

案头,我完稿一篇用爱人命名的

童话,其中情节却如模糊的别字,

无声地插入我们这次漫长的停顿。

3

所有离家的道路都被封禁,唯有

这座二层水泥楼房,子宫一般

接纳我这具完整的肉身自由出入。

唯有地头,这条石桥铺搭的小路

是我雪砌的高阁。碎石屑恰如

卷轴,箱箧,宗器辎重之物

堆于沟渠。小南风知我意,

拱动果仁的静影与月晕叠映,

连岸映现三百里逆水的舟途。

庚子年新夜,我手持鹅毛笔,

伫立于黄淮平原的几亩青麦前,

极尽描摹心中疏落的个人主义。

而后,易安,你的序言,允我

分抄两份,另一份我将转述成

遗嘱,星夜送给我的异国知己

——菜市口择菜女工茨维塔耶娃。

颓废日记

日温二十摄氏度以上的春日正是我

颓废的好时候。打旋儿的风,

一瓶未开盖的烈酒,摔碎,沉落入

我颓废的辽阔海盆。晕眩的水,

幽默的水,谋杀犯似的水

刀锋般侵蚀我海底的骨殖。

生物学家眼中不亚于创世般

雄伟的鲸落现象,却是我

凝噎的哀莫。可爱的蜉蝣们,

请吃光我身体残余的脏器,

撕扯我裸露的红肿声带,

当你们远游,浮上水面,感受温暖,

我回忆录般的声音将以你们

眼底的清澈为歌弦,催眠世上

所有孤独的个体。必然是双数。

必然是一次彻底本我的心许。

必然是镌刻,死结,轮回。

而黑暗是多么凌厉的一击,

窒息的冰块塞满我的夜晚,

梨花妄想逃避枯萎的婚约,

一辆陕西的灵车开入河南,

远光灯刺透老父母的心脏,

梁兄梁兄莫过十八里长亭,

就在喋血的床单拓印蝶影,

写完这首波西米亚人情歌,

我就能抱着飞蛾寸寸死去。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夜晚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夜晚,

蛙鸣绕膝,绕溪的夜晚,

我们乘着飞椅将自己甩向

一个有着美丽传说的星球。

我们推开人类社会的窄门,

躲到他们架设望远镜也

窥探不到的花园。

作为陆生哺乳动物,

我们对大海怀有

灯塔般的深情。

我们搭乘五月的微云,

一遍遍念着“到灯塔去”。

我们啄破樱桃的果皮,

第一次看清这个甜蜜的花园。

我们咿,呀,口吐单音词,

在蛱蝶的语境中纷洒花粉的典籍。

我们爱土地,爱劳作,爱冒险,

但绝不做彼此的神瑛侍者,

传说,爱情的泪水可使顽石滚沸。

每天傍晚,我们将所有

可爱的生灵们请来开会,

连病菌的脚丫也铺满

干净的灰尘。

我们诉说一天中所有美妙的遇见。

如果大家愿意,明天的发生

也将在今夜定下缘由。

奇怪的是,如果从未真的发生。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夜晚,

我们倚着门框,万古的飞屑

从大野飘向门楣,我们起身,

以情痴的姿态刹时雪霁了。

明天的风暴掀乱我们的头发,

我们倚着门框,固执地——

咿,呀,像草籽轻微的爆裂。

下午七点的喷泉没有音乐

供水阀门受控于孩子们滑翔的啾叫。

孩子们受控于一次灵与肉的哲学实践。

情爱的法官美丽而聋哑,她坐在

郑州郊县的一家小面馆的屋顶,

等待我突然死去——神秘地死去。

我看见我向深夜值守的保安大爷

又一次微笑解释请求。我听到

黑暗的蹼掌哒哒地和我氢气球

一般的灵魂形成一种离调的律动。

我狭长而婉转,滚烫而迷离,

挨近大胡子民工坐下,我们用

缄默的方式交织烟圈的云蔚。

你是否感应到作为人的一种奇迹

和无力?如同此刻我在

时间的勒痕里演习死亡的窒息,

我同时还旁窥到三只天鹅

在未变成美丽的个体前

也曾有过落单的快乐。

但愿你不在另一座城市。

你的舌尖进出,躲闪如

学习走路的颊带企鹅,

但愿你耐心尝到好滋味。

那时我刚踏入电梯间,

一方明晃而辉煌的墓室,

育婴广告播放如漆黑的鸦叫,

我耗费了我十五分钟的生命

仓惶辞庙,在失重的假象中

去奔赴一个唯灵浪漫主义

共和国。而后我站在门外,

抖落火山灰一样的躯体。

我涌进屋内,壮美如夸父,

黑暗的荒原上我将追逐属于我的黑暗,

在那永恒的旅途我将孤儿般聆听爱的水车

周转不休,我将用童心领受这一切,

再次使用必要的修辞——

蜻蜓的幼卵绽破,

我小心,羞赧,而聋哑,

小雨,黄河边,猫咪酣睡,自嘲孤伶,拟谢罪帖寄之

小银钩在天上练习致幻的巫术。

瑰蓝的马匹在灯下嚼草。

小猫咪,我患有一种

罕见的失心疯,

在灯下,

我一边嚼草,

一边回念你,

摹拟你迅疾的背影,

桐绿的眼瞳。

七月的塘水

在雨中黯然嘶鸣,

我经受过比脸上的泥巴

还厚密的哀伤,

为此我只能嘶鸣。

小猫咪,我弄丢了一些我所珍视的,

月背一般,在独处时方才

探出沉默的册页,

冲我不停喵叫的绒线球似得东西,

就像路过下水道的井口,

房门钥匙碰撞着井壁,

风暴,穷途与叮当。

小猫咪,你腻烦这一株

紫色的蝴蝶兰了吗?

如果不,我就决定

在你门口歇宿,

如一道

露水的伤痕;

如果不,请你短促地喵

——四下,停顿的空歇

会棹过渔歌子,

胭脂云

比意外的丧礼还凝重,

我将徘徊,飞远如一只沙鸥,

在人世求不得的漫浩途中坍缩成一个无邪的奇点。

我在缓慢地历经死亡

七个真正的小诗人降临到这条

永顺路的斑马线上。本质上,

它们的啼哭,天然地寻求庇护,

像翻耕的潮湿的泥地繁殖绿色植茎,

张望间长出黑色的绒毛。这和

一丛匍匐性植被,在黄昏,贪婪地吸收

一小铲、又一小铲的光线

有着相同的自然属性。而迷人的却是

遥远、很遥远的时期,它们从祖辈

曾讲过的风铃一样的故事里

模糊地种下,属于自己的隐秘花园。

诸君,我只是活在我们的世界

略作猜测。坐在阶前,看着

牛仔裤管灌满了钗茸般的轻语。

像李商隐写下“无端”这个词的情状。

我正在缓慢地历经死亡。

如同一次阔别多年的返乡,

你知道的,整个过程毫无恤悯可言。

寒蝉和信天翁

傍晚,可怜的玻璃门旋动不休,

像一幅隐藏辛密的立轴,

延宕着几缕可怜的光线,

任由我随意抓取,

没有代价地置换了

另一种身份,另一重

形态。

你看,那个年轻人的脸色

阴暝如一个小诗人比常人更加旺盛的

情欲。该我出场了,

在婚筵行进到众人屏息的时刻,

我孤身和飘满死者的大海对抗。

宛如一束剧场的强光,

弩弓射死了信天翁,

而我只是唤醒你跛脚的魂灵。

寒蝉般,噤噤地唤。

虚构和遗忘

听我说,我不只虚构了你们的容貌

极尽能巧的议论,扁水壶似的身形,

你们束紧新浆洗的美服,言行中

流露着无心而客观的冷漠——

就像你们腰臀间枯皱的鹧鸪。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蛛网即将

挂坠黑暗的冰凌,一个

壮美的的神话世界在我的眼睑上

展开;一座雕像的风情

不在于她那栩栩如生的假象,

就像剑鞘悬在孤儿的头顶,

泪滴击穿了理智,圣歌般的失语

徜徉在众人的心底,如果你从未

在结满死结的房间遭逢过此类

昏厥,你怎能识别那孤儿

在脱离剑鞘的瞬息已然

了无生气?现在,请你们

退出我的房间,不要再

朝我逼近一步了。诚然,

每一出剧目都有散场的时候,

每一个家庭都有可能是一处

隐秘的凶杀现场,你看到的

每一寸亮光都掩埋了无数弹孔,

然而这个世界的轮廓,毕竟

依然有一种多重意义的美好。

放过我吧,恶人和丽人们,

我们的不幸,就终结在今晚。

我们不说再见,你我都知道:

明日隔山岳呵,遗忘不可选择。

家族和家庭

家族貌似勾带了一丝历史的意味,

而家庭的历史短促而平静,

至多不过几个分叉路上的人,

在占卜死亡的过程偶然相遇,

像速写的画家那样,保留了

各有说辞的一部分真相。

你尽管去相信,当你观察到

一个青年,戏谑的将军

劈开人群找到你,他用

眼神的花刺赤裸地

探寻你的胴体,然后走开,

退缩到更远的距离,像一只

饥饿的松鼠翘起长绒尾,

再次盘算你的危险程度,

直至确认你挥散的月光,

的确是萼尖曾穿透的那一朵。

你以为他拉开臃肿的外套,

要向你掏出一个松果,

或是装载松果的收纳盒,

他却开始了冗长而精确的讲述。

像拨弄表针,他在父亲

和母亲中间接连摆开了

钳子,铁丝,水果刀,

机井等道具似的物件。

他甚至还顺口说出了那天

傍晚到凌晨的温度变化。

你像没经过庭审的审判长,

不停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小傻瓜。他只是甩了甩

手心的冷汗,转而说

他真像个战败而屈辱的

撒克逊人;他走遍

天涯路才来到了你的身边,

骨灰瓮闪耀着眼泪和星辰。

昨日和今日

昨日是一番戏谑的讲述,

今日挎一篮纸钱辗转数里,

依俗给亲人们添些衣裳。

昨日是糖炒栗子的香味,

今日是黑纱遮蔽的仪容。

昨日是化疗两个周期的乳腺癌,

今日是意外的细菌感染。

昨日是香烟的火星,

今日是狙击你的塔楼。

昨日是奴隶制的气流,

今日是草莓色的校园。

昨日是轻灵的摇篮曲,

今日是天鹅绒之歌。

昨日是聚会上朗诵的新诗,

今日是流传异国的诗名。

昨日是祖国的鞍马,

今日是墓碑的冰凉。

昨日是原罪,阴影,懦弱的安琪儿,

今日是尺绫,白鹿,静静的顿河。

年度自选诗系列:

跻身工业之歌中曼妙的音符

蒋静米年自选诗

寂寞携秘境呈山水色

林钧楷年自选诗

生活是鸟的飞翔投下的阴影

闲芢年自选诗

开始吞云吐雾以食梦为生

陈坤浩年自选诗

你我皆是雪中沉默的事物

熊志彪年自选诗

摇曳之中渐次展开微凉的蓝夜

邵骞年自选诗

年轻的野百合就像贫穷那样常见

落风年自选诗

请把故土从我的心中拔去

那祺伟年自选诗

这夜晚是爆破后长久的耳鸣

张媛媛年自选诗

你的短银号躺在漩涡深处

张雪萌年自选诗

写在庞德《诗章》的扉页

王年军年自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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