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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1月21日总期

一

我坠落在大海的最幽深处，但是却看不见海底动物游来游去，恣意欢畅的景象。也看不见瑰丽动人的珊瑚，雪白的海石花，还有长须的大龙蛇，海龟，却感到身在鲸鱼腹内的窒息；我又好像到了冷嗖嗖的阴曹地府，但又没有走过神秘的奈何桥，孟婆汤也没有喝上，只听见阴森森的吼骂声。那些人头马面的兽神妖怪一直没有露面，我全身抖瑟，六神无主，魂魄游离在地下的黑洞里昏沉；我又似乎在蝮蛇的肚腹里走着，四处是粘连的液体，走一步滑一下，怎么走无法迈开脚步，手摸之处全是血腥的味道，难以呼吸。我想大声呐喊，却无法张口。眼前一片黑茫，我奔跑在黑夜的森林，始终跑不出阴气逼人的那片坟墓，除了不时传来老鸹的嚎叫外，看不见一丝光亮。偶尔见远处有绿色的光忽闪忽亮，我始终气喘晕晕，呼吸急促，头昏脑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地在撕裂着，这种感觉已将近三个小时了。我真的不知道身在何处？是地狱？还是深渊？

我努力地睁开眼晴，还是漆黑一片。蒙住我双眼的布条扎得紧紧的，两边太阳穴隐隐作痛。两手被反捆着，连手指也麻木了，嘴也被毛巾塞住，指头触碰冰冷的墙，感到四周特别

潮湿。往后挪，背后的墙透过我的皮衣，仍然是冰冷。除了听见老鼠顺着墙角撩步的窸窣声，偶尔还有蝙蝠飞来窜去的凄砺声。这是岩洞，还是地下的某一处，或者是地下的洞穴。我胡乱地猜测着。这时，我已从昏昏沉沉中慢慢清醒过来，由于眼被蒙得紧紧的不见一丝光亮，不知是夜还是昼。我为什么会囚禁在这里，我尽力用后脑勺往墙上撞，终于感到了疼痛，不是梦，是现实。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绑架了。因为，到了五十多岁的年龄，谁也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但有人会玩这种游戏。中央国务院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一年多了，还有谁敢顶风作案呢?我浑然不知道。

为啥子绑我？什么人做的？我在脑海里不停搜寻。我从事工商行政管理工作几十年，办理过许多案件，特别是端掉一些制假售假的窝点，又在公安配合下打掉几个大的传销案件。可现在是工商、食药监、质监、三家合一为市场监督管理局。我调入市直一个不掌握钱，又无权的部门已三年多了。再说在过去工商局查办的大要案也只是配合工作多，不是主办人。我从没有与任何人或企业做生意，或者查办案件时得罪过任何人。从事行政执法工作几十年，真还没有下重手，过份整人过，或“吃人钱财”过，不存在遭报复的理由。我又追溯到父亲从事公安工作期间所结交的人，反正祖宗三代，左邻右舍，体制内，体制外，三教九流，亲戚朋友都想过。想去想来，还是没有理出头绪。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我被抽出去参与查处一起贪腐案时，曾将一名公司法人代表以行贿留置后，移交检察院过。事后这人虽被判两年刑，出来后仍继续做生意，此人好像叫侯少怀。有一次同学会时，有个在深圳做音响的老板同学，清明节回家上坟叫吃饭时，侯少怀在场。当时，我们只是顺便打个招呼，酒后走时，同学郑立金在车上向我解释与侯少怀只是业务伙伴，叫我别介意，而且听侯少怀说，他被判两年实则半年就打通关系被提前释放。尽管半年公司亏损近两千多万。但不怪任何人，只怪被查处的那位县委书记，他为了立功才将侯少怀咬出来。酒足饭饱后，送我到家下车时，我同学郑立金，随手拿了一个黑色塑料袋悄悄对我说：“这两瓶人头马，两条黑珍珠云烟，是侯总的小心意，他不好送你，让我给你的！”我下车招招手，对郑立金说“心意领了，东西就不收了，做生意也不容易。现在规定这么严，请转告侯老板谢谢他的好意！”说完，我头也不回，径直回家，背后传来郑立金无奈的叹息声。我全然不顾。从此，每遇见侯少怀时，他还点头哈腰，多次说请我去吃饭，我始终婉言拒绝。这个叫侯少怀的外地人，办案时，我只是参与而不是主办人，他也不会对我这样报复的啊。此时，无论如何绞尽脑汁，我终究还是理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有老鼠湿淋淋地从我腿上爬过，腿发痒，更多是厌恶。我本能挪脚，脚已被捆绑着，无法挪动。我不再想谁绑架了我，这是无法判断的。我还是回想一下如何变成现在的过程。慢慢理清思路，仔细回想，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人一安静下来，不浮躁，就会将零星的碎片拼凑出来。事情的缘由大概是这样的。

昨天清晨，连日来三月寒气袭人，大家都说冻桃花，还未起床，就听见窗外翠鸟欢鸣，晨曦已从青龙山峰升起，初阳洒落在阳台的馨兰上，好天气，又是星期天。不到7点，我急忙起床后穿戴好行装，沿着唐家水沟到野猫洞，从碧阳湖穿过兰乔圣菲楼盘，爬上南山公园的顶上。在山顶远望新兴山城风貌，再朝草堤方向的村庄走去，闲逛了村寨后，又从南山碧桂园顺着别墅群慢慢走下来，到儿子家住的招商花园带着一岁多的孙女在花园里玩耍。下午四点四十分，朋友孙慕容打来电话，邀请在南山半山腰雅贤居的山庄聚聚。我欣然答应。周未有朋友相约，我兴致勃勃，十分高兴。当近六点过时，我来到好友孙慕容开办的雅贤居农舍山庄。此时，夕阳已将整个山庄罩在晚霞瑰丽之中，山庄背靠青悠的南山，甚是风雅。山庄门庭上用土漆金字书写的“雅贤居”三个烫金汉隶，嵌在古色古香的门头上与深蓝的瓦当和檐角相配，更显古朴厚重。进院门，伫立的一大块青石上，刻着仿宋微宗瘦金体的行书，名曰《思佳客》，宋微宗时吕渭老所作。词曰：“曾醉扬州十里楼，竹西歌吹至今愁。燕衔柳絮春心远，鱼入晴江水自流。情渺渺，梦悠悠，重来罗带认银钩。挂帆欲伴渔人去，只恐桃花误客舟。”笔力苍劲，雕工精湛，入木三分又飘洒飞扬。院内楼亭廊栏均以树雕翠竹装饰得古色古香，檐角翘首，褐色的木亭竹栏房屋，平房上用竹草装饰，前有桃树，后有翠竹林，旁从后山引一股山泉流下，屋外有一小溪流水潺潺，堆砌的乌蒙石假山，甚是古朴典雅，迷魂怡情。每间房屋分别按词牌名，嵌入树根雕书法名称，有叫调笑令，满宫花，满江红，永遇乐等大小二十多个房间，我被引入的是虞美人包间。

孙慕容这次约我聚聚，主要是他有一个玩奇石的朋友从山西太原来，他便约了本地几个搞书法和赏石协会的朋友陪陪他这位玩奇石的朋友。孙慕容的儿子孙少甫想做文创生意，所以也被叫来服务打点，孙慕容的意思是让他学点见识。这次聚会，孙慕容安排得非常精雅，客人陆续到齐，孙慕容逐一介绍，相互寒喧一番，大家在庄园内闲逛欣赏了孙慕容搜藏的各类名贵兰花，盆景，根雕，奇石后，才到“忆少年”的包房落座品茗。包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粉红色的壁上挂着本地书家写的宣和三年进士曹组的小令《忆少年》，词曰“年时酒伴，年时去处，年时春色。清明又近也，却天涯为客。念过眼，光阴难再得。想前欢，尽成陈迹。登临恨无语，把栏干暗拍。”也用根雕嵌入的行书，令的内容与书法艺术相融，不事雕饰，清新自然，令人感到坦荡舒畅。九个人坐定后，孙慕容叫人已将明前山间翠芽用屋后溪水煮沸轻泡，不到半个小时，大家谈趣正浓，从观音洞讲到支嘎阿鲁湖，从丁宝桢讲到周素园，从余达甫家讲到路家翰林院，从红二六军团讲到脱贫攻坚……大家谈兴正浓时，菜逐渐上来了，有辣子鸡、臭豆干蒸腊肉香肠，又有乳鸽饨卿可鱼，油炸了糯粑片，荞片，洋芋片，还有泥鳅钻豆腐，清蒸石螃，油炸麻雀子、竹荪香菇鸡，腌制何首乌、天麻炖猪脚，凉拌何首乌，等等，然后抱了三坛浙江桃花酒，由于此酒芬香，酒味清淡，大家先是各自举杯共饮三杯，然后逐一相碰，放开酣畅痛饮，谈天说地。不到三个小时的光阴，九个人硬真真的将三坛桃花酒喝得精光。客人些如何走，什么时间走的，我记不得了。当时，孙慕容的儿子孙少甫要送我下楼，坚持要给我打的士，我几大声吼去，摆摆手叫他回去，说：“酒醉心明白，年轻时我白酒可以喝一两斤，你放心回去照顾好你爹吧！不会有事的！”说后，我脑子里昏昏昏沉，高一步低一步，东倒西歪地朝着灯光的地方走去。想起白天在南山村寨看见的那片桃花盛开的桃林的妖艳，口里诵吟着唐伯虎的《桃花坞》，不时还含混不清地哼着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掺杂着阿牛唱着的那首《桃花雨》，点上一只烟，要打几次打火机才点着。走着走着，闻着一股烤洋芋的焦黄香味传来，不问价，从裤包里抓一把钱给这个长得像烤糊了洋芋的矮胖女人，她用锯片划开洋芋挑了些麻辣味扎耳根，小蒜叶的辣椒水放在里面，我吃了几口，手拿着大半截，歪歪倒倒地走着。走到一株兰花街灯与玉兰树之间时，一个身穿粉白色风衣，鹅蛋脸，马尾头，皮肤白嫩，凤眼柳叶细眉，带着淡淡微笑的女人，向我迎面走来，我本能地往右面躲开，但她软绵绵的身体却撞在我的右膀。我含混不清地道歉：“对不起，对，对不起，喝醉了！”边说，边往前走。她盈盈一笑。用纯正的普通话轻轻说：“大哥，没关系。你都醉得站不住了，哈哈，还对不起！”我不认识这女人，素昧平生，她却像老熟人似的，不行，骗子太多。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我突然有点清醒了。谁知，步子走得急，又喝了酒的，脚下踩着一块香蕉皮，一滑身子倾斜，眼看就要跌下去，这时一只温柔的手急忙抓着我的左臂，并奋力往上托，我才站稳，尽量睁开眼一看，还是刚才那女人。她说：“先生，你不要误会，看你醉得东倒西歪，我是好心帮你，刚要走，不放心，转身又看见你要跌倒才帮你的！”我心里有点小感动，这世间真还有好人，而且又是个美女，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我甜蜜得不知所措。同时又胡思乱想，这还真是他妈的喝了桃花酒，就撞上桃花运了。但脑壳发胀，太阳穴还是痛的，又迷糊又清醒似醉非醉，于是我边摇头晃脑边恶喳喳，凶凶狠狠地对这素昧平生的女人吼叫：“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我现在还没醉，我不认识你，不要管我。你快走开”

“大哥，我看你一走就跌倒，真心帮你，要不，我请你，如果你还能喝，咱们再去喝你敢不敢！”一听这话，她在挑战我，我虽不在江湖好多年了，但乌蒙山男子汉气质不能丢，一股热血顿时沸腾往上冒，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老子还怕你。心里胡乱想着。口里就吼叫——

“好啊！今天看谁把谁喝倒。醉了是孙子”。

当时，我昏昏沉中感到很兴奋，真是喝了桃花酒，交上桃花运，这个身着粉白色风衣，像桃花一样的女人还要主动请我去喝酒，简直太幸福了。

坦白地说，这是第一次。正好妻子又出差去的，幸好下山后，我去单位拿东西，在办公室背靠雪白的墙，上面挂着工作制度，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给她。当时，我背靠一面墙上面挂了一些工作制度，视频中我故意将桌上电脑打开，一面翻笔记，文件，一面假心假意问候她几句，并高喊着“小张，快来拿材料去…”又对她说：“今天星期天加班，太忙了！对不起我挂了！”妻子却在三亚天涯海角朝天一柱的海边，海风将她的长发高高吹起，她还内疚又兴奋地说：“注意休息啊！”把手机挂了。我为自己的小聪明，悄悄笑出声来。这女人歪着头用纯正的普通话说：“大哥，你笑了！好，这里我是第一次来，不知哪里有好吃的，你带我去，我买单就是了！”

“谁要你埋单，我们乌蒙汉子，从不要女人请客买单，我请！”

我随手一招，拦下出租车。我坐副驾，我先把打车费付了。对驾驶员讲，“公园河边！”下车后，从公园门走过木挢，到了一家臭豆腐干烙烤店。我看到河畔盛开的白玉兰在霓虹灯的光影里仿佛在嘲笑着我，还有灯蛾飞扑着，心里喜滋滋的。我坐在椅子上，烙烤店染着栗色头发的女老板，进门笑容可掬地招呼：“你们喜欢吃啥子，点的就上！”

我单子甩在桌子上，对和我一起来的女人说：“你能吃的都点，我请，再上一件雪花啤酒，要瓶装的！”随后，房里炭火燃烧着欲望，而我又眯着眼睡去。

迷糊中听到那女人在点菜。牛肉片，臭豆干，洋芋片，南瓜片，魔芋豆腐，板筋等，想不到一个外地女人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本地话。不管这些，我还是昏昏沉睡去。突然，耳际响起温柔软的声音：“大哥，你醒醒，烤好了，快吃吧！”我睁开眼一看，烙锅里早已金黄的洋芋，焦黄的臭豆干，褐色的板筋，还有碧绿的韭菜，瓜片发出油煎的滋滋声。加上鲜红的辣椒面里的麻辣蒜香味，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那女人就坐在对面，用一双勾魂的眼，深情地看着我。自言自语地讲着一口含混的普通话，隐约记得说她是从辽宁大连来做生意的，叫崔玉惠。我才喝下一瓶啤酒又昏睡了，这个叫崔玉惠的女人说：“看来你真的不能喝，我去拿瓶矿泉水给你解酒！”

我迷醉中确实接过一瓶冰冷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去，感到十分凉爽，接着又昏睡去。脑海里产生了幻觉。我仿佛把身上几千元现金拿出来付钱，口里还喃喃自语：“不要，不要你请，在我们这里男人不会让女人请客的！”女老板浮肿的脸上堆满笑容，对翟玉惠笑呵呵，指着我高声说：“你家这老者真豪爽有趣，两口子还这么幽默，哈哈！快把他钱收好！”翟玉惠急忙收好钱放在我裤包，一面拉着我的胳膊走出河边烧烤店，过了木桥，招手搭上出租车，我又昏睡车上。迷糊中，好像才十多分钟我被拖到城郊，翟玉惠牵我下了出租车，走到一个堂皇的宾馆，又仿佛是到了洗浴的地方，被人脱去衣裳，一丝不挂，像剥皮的粽子，光溜溜的身子被扶到木桶里，满桶的水上浮着玫瑰等碎花，芬芳扑鼻，我便昏昏沉睡，似乎在梦中有丰盈雪白的女子蒙上一层桃红的薄纱，里面镂空，不时摇晃着白里透红的肉香，激起我本能的欲望。但是不知是酒精馈骨，还是被下了迷魂药，我浑身无力，身体上的某个器官疲软，亢奋不起。本想不放脱这绝妙的机会，大做一场性事，却无力而为。连手都抬不起，更没有力气去抚弄其它。只像做了一场春梦。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用本地方言的声音嘀咕“这个死小玉不知给人家灌了什么蚀魂汤，弄一个软塌塌的东西来！”另一女人应道“不管怎样，把他丢在床上去，得钱就是。”

我如何出浴，记不起来了。她们在我身上如何玩弄，也想不起来。感觉全身一会儿如浸泡大海的舒爽，一会儿又如被大火煎熬的痛楚。脑海里从桃花烁烁的春天跑到雪花飞舞的冬天，风雨潇潇，雷光火闪，各种面孔叠加出现，各种风骚美女晃来摇去，都是陌生妩媚动人的妖情，没有遇见熟悉的或平时想念的。一会儿飞上天空，一会儿沉入水里。萦绕之魂，纷至沓来的全是桃花花瓣，我在这纷飞中沉迷自己。刚好走进宋代的一个杨柳依依的庭院，遇见一位婉约的红巾翠袖女子，她佳约风流，面如桃花，翠黛双蛾，云步凌波，羞涩娇软，用雪藕纤手，奉上的一杯茗茶，我欲伸手去接，突然窜一条土狗猛扑上来，咬住我的右腿，疼得我大呼！

梦醒。四肢动弹不得，双眼被蒙住，双手被反捆着。

这时，我从迷梦中醒来，头脑慢慢清醒。四肢动弹不了，头靠在墙上。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们看醒了，醒了！这个中桃花运的人醒了。哈哈哈，他妈的这药力还真厉害！整整一天，才醒来。”

另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不要再吼叫，小声点。给他点水喝！”

的确，我嘴边触碰到矿泉水瓶，猛喝下去，干渴的嗓子得到润泽。

我大声问道：“各位老哥，这是什么回事？我与各位远来无冤近来无仇，为啥如此将我捆绑在此？”

“你想活命，就不要大吼大叫！”还是阴森森的声音。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再讲话。但老在回想，昨晚上从朋友家喝酒后，回家路上的经历。我趁着双眼蒙住在黑暗中仔细回忆，会有何人如此绑架了我。哦！我突然想起一些事的零琐碎片。比如，那个夏天，我在电脑上网，突然窜出一个女孩加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