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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个春节过后，桂宝对压岁钱有了“钱”的认识。还是委托妈妈保管，但对压岁钱的数目了如指掌。每天念叨几遍，甚至要求妈妈“再给我看看”，还会认认真真数一遍。

“桂宝，你难道不相信妈妈？”妈妈问，“钱上有细菌，小孩子最好别接触钱。数来数去，钱还是那么多，又不会多出来，有那个必要吗？”

“我是担心少了。”桂宝说。

“呵呵，你像防贼一样防妈妈吗？”妈妈揶揄，“你怎么支配你的压岁钱呢？”

“买乐高。”桂宝毫不犹豫。

“你努力表现，爸爸会给你买乐高的，没必要花你的压岁钱。”妈妈提醒。

“那我就捐给奶奶。”桂宝说。

“给奶奶的钱不叫‘捐’，奶奶是亲人，我们有赡养的义务。爸爸妈妈每年会主动给爷爷奶奶钱。”妈妈说。

“那就捐给山区的小朋友。”桂宝说。

“这个想法好，我打听下。”妈妈说。

桂宝立即强调：“不能全都捐了，我还要留一些。”

“你留下钱干什么？”妈妈很好奇。

“我要给自己买个手机，买爸爸那种折叠屏的。”桂宝说。

“那你可得攒好几年才行。”妈妈忍俊不禁。

“慢慢攒，我不着急。”桂宝说。

妈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决定，今年我过生日，我们家的两位男士必须合资给我买耳环。我从来没有向你们要过生日礼物，你们也没有主动给我买过。女士优先，这才公平。你们慢慢商量着，我去办公室写论文了。中午，我没时间做饭，叫外卖。”

爸爸郑重其事问桂宝：“你打算出多少资？”

“1元。”桂宝说。

妈妈把着门扭头惊呼：“桂宝，你知道吗，1元钱买塑料耳环都不够！”

“1分钱也是爱，何况还是10分钱呢！”爸爸挥挥手，“赶快走吧，是论文重要还是耳环重要？”

“妈妈，我感觉您在想方设法骗我的压岁钱。”桂宝追到门口冷静地说。

妈妈笑呵呵撞上了铁门。

窗前的蝴蝶兰全都笑开了花……

2

桂宝归家，寒假自然就长着呢。

近些天，妈妈从早到晚关在办公室里写论文。爸爸全职陪桂宝，父子俩儿相当和谐。

某天上午，天阴沉沉的。桂宝突然犯浑、作妖，爸爸大棒加胡萝卜皆不管用，只好赌气说：“我管不了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理睬谁！”

爸爸绷着脸回到书房，快速平复心情，专心做自己的事，很快忘记了“专职照顾小孩”的初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窸窸窣窣，爸爸板着脸明知故问：“谁？干嘛？”

桂宝大胆现身，小声提议：“和解吧！”

“怎么和解？”爸爸问。

“字写完了，英语也听了一遍，作文也写好了。”桂宝从容不迫。

“真的？”爸爸喜出望外，“抱抱吧！”

父子俩儿环绕着相亲相爱，去验收桂宝完成的作业。

爸爸惊呼：“真棒！妈妈回家，一定会给你点赞！”

3

晚饭后，桂宝练习二胡曲《良宵》，相当熟练。

“桂宝，这支曲子我不会，你教我吧。”爸爸说。

桂宝相当爽快，教得极为耐心。基本上按照老师教他的方法教爸爸，一再强调：“您刚学，不熟练，没有关系啊。这一小节，您都知道该换到3把位了，就是音不太准。这个，确实有难度，慢慢来吧。”

爸爸颇为感动，说：“桂宝，你比爸爸教你有耐心多了，你从来不发脾气。”

“是啊，我就是想给你们做个样子，我想要什么样的态度。”桂宝一脸云淡风轻。

妈妈系着围裙走出厨房，忍不住自我反省：“桂宝，你说得对，确实，我最应该检讨。我辅导你数学和英语，经常没有耐心。”

4

晚饭后，一家三口披着冷月清辉去操场跑步。

白杨树上栖落着寒鸦，桂宝仰头说：“树上结满了乌鸦。”

“哇，桂宝，这个句子非常精彩，就是一句诗。”妈妈惊叹。

爸爸胳膊拉伤了，3周没怎么打羽毛球。偶尔带伤上场，输多胜少，还被某些羽球大神嘲笑“有肚子了”。暗下决心，争取把肚腩跑没了，顺便给妈妈领跑。

兴许是疫苗接种后遗症，桂宝腿部淋巴结肿大。差不多1个月未痊愈，只好在操场边玩健身器材。每当看见爸爸妈妈从身边跑过，就扯开嗓子喊“爸爸～妈妈～”。

回家路上，桂宝挤在爸爸妈妈中间兀自抱怨：“爸爸对妈妈好得都没法说了。”

“爸爸对妈妈好，难道不好吗？”妈妈气喘吁吁问。

“你们只顾一起跑步，根本就不理我，我感到你们对我很冷淡。我不停地冲你们招手，你们看都不看我一眼。”桂宝滔滔不绝义正词严。“你们好像没有我这个儿子！”

妈妈拥着桂宝汗淋淋地说：“妈妈得吃力地跟上你爸爸的步子，顾不上回应你。你知道吗，运动的时候说话，非常消耗体力。”

“好吧，明晚跑步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回应你。”爸爸轻轻揪了揪桂宝的小耳朵。

“我们回家了，乌鸦没有家，它们把杨树当家，真可怜。”桂宝仰着头，差不多被爸爸妈妈架着走。

一家三口相依相偎把寒夜抛弃在门楼外……

5

晚饭后，妈妈继续去办公室写论文。

爸爸和桂宝坐在沙发上各自读书。

桂宝一口气读完了一本绘本，倚靠着爸爸，递上书，一本正经地说：“很好看，您认真看看吧，对您有好处！”

爸爸乐呵呵接过了书，随手翻了翻。

桂宝仰头问：“说说吧，您接下来有什么读书计划？”

“还～没有～想好！”爸爸支支吾吾。

“您每天陪着我，看着我，不看书，您是不是就满足了？”桂宝攀着爸爸的胳膊问。

“嗨！你这是哪来的自信？”爸爸轻轻捏了捏桂宝的脸蛋儿。

“因为我是您儿子！”桂宝蜷缩着身子用力搂着爸爸。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霸道了？”爸爸笑得合不拢嘴。

“我难道说错了吗？”桂宝说。

6

长篇儿童小说《平安小猪》是罗琳的新作。出版社委托爸爸写书评，爸爸一有空就细读。桂宝很好奇，时不时蹭到爸爸身边“跟读”。

“杰克是怎样救出平安小猪的？”桂宝揪心地问。

“表面上是魔法，实际上依靠的是他的勇敢和智慧。”爸爸说，“你一直害怕黑暗，你就丢失了勇敢和智慧，他们都会被失地魔吃掉。现在你就独自去黑暗的主卧室，找回你的勇敢和智慧吧！”

桂宝畏畏缩缩。

“爸爸也害怕黑暗，但是，我现在就去找回我的勇敢和智慧。”

桂宝站在门外，看着爸爸勇敢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你看，黑暗没有吃掉我吧？因为我有勇敢和希望护身。”爸爸说，“该你了。”

桂宝勇敢地走进了黑暗的房间。

“黑暗害怕你的勇敢和希望，是吧？”爸爸躲在门外大声问。

“是的，爸爸，我不害怕了。我觉得很好玩。”桂宝大声说。

“桂宝，大声说，黑暗，我不怕你，你滚远些！”爸爸说。

桂宝大声说：“黑暗，我不怕你，你滚远些！”

父子俩儿手牵手站在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默不着声。

“城市都困了，妈妈为什么还在办公室写论文？”桂宝问。

“写论文就是妈妈的工作，写论文就是表达自己的思想。她需要读很多很多的书，还要不停地思考。思考让人充实，让人更加智慧……”爸爸说。

“爸爸，是不是我上学了，您就可以写论文了？”桂宝问。

爸爸会心一笑，说：“爸爸陪你玩耍，陪你读书，陪你成长，相当于在写一篇大论文！”

“我想妈妈了。”桂宝揉了揉眼睛，哈欠跌落一地，“妈妈～”

铁门“吱嘎一声”，桂宝猛地冲向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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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张国龙

排版

李　淼